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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茅老身邊工作的日子里
2011-01-06 來源:中國橋梁網(wǎng)
1989年11月12日下午2時50分左右,茅老的警衛(wèi)員小孫同志,打來電話急促的說:“茅老病危!請您快來”。聽了這話,我心里一沉,立即放下手里的工作,迅速整理了一下,便穿外衣,準備趕去醫(yī)院。剛要出門,電話鈴又驟然響起,我抓起話筒,卻久久沒人說話,只是輕微單調(diào)的電流聲。我似乎預(yù)感到不詳?shù)姆諊?,愈來愈濃,終于,耳畔響起小孫那徐緩悲涼的聲音:“茅老已經(jīng)停止呼吸……”汽車向著醫(yī)院疾駛,窗外景物依舊,行人如昨,我恍惚是又一次執(zhí)行任務(wù),去接茅老參加學術(shù)會議,去接見外賓。我的心里平靜極了,淚水模糊的眼簾悠然映視出在茅老身邊的件件往事。

  “歷史將會說明是否合適”

  1956 年,我從北京鐵道學院(現(xiàn)名北京交通大學)電信系畢業(yè)后,被分配到鐵道科學研究院通信信號研究所工作。1957年“反右”以后,組織上調(diào)我到院長辦公室,擔任茅以升院長和唐振緒副院長的秘書工作。當時,我想留在研究所搞專業(yè),不愿意做秘書工作。然而人事處長講:“挑選你做秘書是組織上對你的信任,有些人想干還干不成呢。”于是我只好是思想不通組織服從了。一天,茅老關(guān)心地問我,在這里工作怎樣?我說:“我是學鐵路信號專業(yè)的,不會做秘書工作,也沒人教我,秘書每天都應(yīng)當干些什么,怎么才能干好,我做秘書不合適。”茅老聽了,微微一笑說:“做一個好的秘書,領(lǐng)導(dǎo)交辦的事情要認真地辦好;領(lǐng)導(dǎo)沒有想到而應(yīng)該辦的事情,你應(yīng)當提醒并主動地協(xié)助他辦好。歷史將會說明你擔任的秘書工作是否合適。”

  經(jīng)過一段時間工作接觸,我真切地看到茅老確實是位可親可敬的長者,他從不擺官架子,對身邊工作人員的工作、學習、生活,都很關(guān)心,漸漸地,我適應(yīng)了秘書工作。

  “因故不去是可以的,遲到是毫無道理的”

  茅老對時間非常珍惜。他每天的作息時間非常嚴格,安排工作、學習、生活緊密有致,數(shù)十年如一日。他不但珍惜自己的時間,也珍惜別人的時間。他不贊成開無準備的會、開“馬拉松”會,反對遲到。

  茅老經(jīng)常參加國事活動好外事活動,他按不同場合、規(guī)格,以及他在活動中的地位和身份,準確掌握時間。作為主人接待并宴請外賓時,他去的很早,一定在客人到達之前了解安排準備情況,以便從容地主持整個活動。作為主要客人應(yīng)邀參加宴會時,他既不早到也不晚到,注意恰如其分。在參加宴會的主人和客人都已到齊時,他正點入場。掌握好時間很不容易,出發(fā)前就要考慮到交通堵塞或特殊情況。有時路上很順利,車提前到了,卻不宜進去,便在距離活動場所不遠又不影響交通的地方停車等候,在恰到好處時駛向門口,以便茅老正點出現(xiàn)在主人面前。

  有一次,茅老通知我?guī)к囉诖稳丈衔绨它c半到他家,接他去政協(xié)禮堂參加會議。翌日上午八點十分,我?guī)е├蠈\囌郎蕚淙ッ┘?,突然有位領(lǐng)導(dǎo)同志提出要搭車同去赴會,等他從辦公室出來上車,耽擱了一段時間,加之路上又不順利,車到茅老家已過了八點半。茅老早已穿好衣帽站在門口等候,一見我,便生氣地說:“怎么來晚了!我不去開會了。”我忙請茅老上車。茅老嚴肅地對我說:“因故不去開會是可以的!遲到是毫無道理的!這是我在茅老身邊工作中第一次見到他發(fā)脾氣。雖然萬幸,趕到會場時總算沒遲到,但這次難以解釋的失職我永難釋懷。

  “八·一八我上天安門城樓見到了毛主席”

  一場丑惡的鬧劇已經(jīng)逝去二十四個年頭了,現(xiàn)在回想起那一幕幕場景,仍是怵目驚心。

  1966年七八月間,鐵科院群眾組織要茅老把辦公室讓出來,供他們使用。從此,茅老和我搬到一間辦公室。其他幾位老專家搬到一間小屋,每人給一張二抽桌,像小學生一樣排排坐,寫交待材料。當時的造反派對茅老還算客氣。讓我們搬來茅老的大辦公桌和他中午休息用的一張席夢思床,以及我的辦公桌和幾把椅子。院黨委對茅老是保護的,但他們因自身難保也無能為力了。

  1966 年8月26日上午,院內(nèi)“紅衛(wèi)兵”將茅老揪到廣場的斗爭臺上,對茅老進行批斗。當我趕到現(xiàn)場時,見茅老胸前掛著一個厚紙板做的牌子,臺下很多人在喊口號,臺上“紅衛(wèi)兵”負責人正逼令茅老:“你說:以后我不坐小汽車了,再坐小汽車就打斷我的狗腿。”臺上、臺下一片狂吼:“你說!”“你說!”茅老勉強說了一句:“我以后不坐小汽車了,再坐就打斷我的腿。”臺上有人叫喊:“不行,你說‘打斷我的狗腿’,說‘狗腿’。”可茅老不管臺上臺下怎么喊叫,他就是不說其中的“狗”字,變現(xiàn)出“士可殺而不可辱”的氣概,很多在場的人,心里十分敬佩。在數(shù)度逼迫之后,茅老問:“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講?”臺上人說“你講吧。”茅老抬起頭沉穩(wěn)有力地說:“八·一八我上天安門城樓,見到了毛主席……”

  茅老掛牌游斗后,問我:“下班時牌子怎么辦?”我無法回答,只能去問造反派組織。中外聞名的橋梁專家,為祖國富強昌盛和人民幸福奮斗大半生,七十多歲高齡的茅老,從此每天上、下班擠公共汽車,離院時把牌子放在傳達室,進院時從傳達室掛上那塊牌子。由于茅老精神過度緊張,胃病大發(fā),每天中午只能吃點開水泡大米花。

  “我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員”

  茅老一生,為人正直,謙虛謹慎。記得有一次茅老對我說:1955年11月我參加中國科學院訪日代表團,郭沫若同志為團長,我是副團長。出訪回國后我們到杭州向毛主席匯報出國工作情況,毛主席留我們一起吃家常便飯。席間江青講:“我們?nèi)タ催^了你的橋,……”我聽了很不舒服,怎么是我的橋呢!那是羅英等很多工程技術(shù)人員和全體橋工,經(jīng)過千辛萬苦日夜奮戰(zhàn)共同努力的結(jié)晶,我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員,是一個代表而已。

  實際上,眾所周知,茅老在錢塘江大橋的建造、炸橋、修復(fù)全過程中起了決定性作用。

  我在茅老身邊工作了幾十年,崇敬之深,可以想見。他逝去雖近一年,但他的音容笑貌仍不時映現(xiàn),他的高風亮節(jié),更將永遠銘鐫在我心中。

  (作者系在茅老身邊工作三十多年的秘書)
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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