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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里古橋——水墨中的前世今生
2015-03-18 
 第一次到上里是冬天,臨近春節(jié)的早晨。一陣寒雨剛過,加上近山,霧氣彌漫,影影綽綽的上里古鎮(zhèn)就在環(huán)繞于它的隴西河水里化開了。錯落的民居倒影在清澈的河水里,十分寧靜。 古鎮(zhèn)為河流環(huán)繞,橋自然就成了上里的一大特色。

 沿河上溯一公里,竟有石橋十余座,石拱橋、石板橋、石墩子橋,有單孔的、七孔的、還有十一孔的,造型別致而無一雷同。河里有鴨群優(yōu)哉游哉漫游,橋頭河邊的石階上,姑娘媳婦們在嬉笑中浣洗衣物。此情此景讓人以為是江南。
 上里古橋——水墨中的前世今生
 鎮(zhèn)聚人氣 橋通財路
 
 上里古橋平行排列于隴西河上,又因古鎮(zhèn)街口的地勢高低,橋的高度也明顯不同,保證了古鎮(zhèn)的暢通:枯水季節(jié)三橋并用,豐水季節(jié)也至少有一橋通行,與外界保持聯(lián)系,當初的古鎮(zhèn)建造者們是相當用心的。

 我去過不少古鎮(zhèn)。但上里因為水的清秀橋的古意,散發(fā)出來的氤氳水墨氣質(zhì),卻是我沒有想到的。所以剛到上里時,我一直都在上里古建筑群落之外流連,不敢也不想立刻走進一睹它的真顏,似乎那會驚擾了它尚在歷史煙塵中沉睡的夢。我與上里古鎮(zhèn)隔河而望,行走在隴西河畔的田隴上,這種感覺對我這位不期而至的異鄉(xiāng)客是微妙的;因為空間的距離,似乎也就更容易理清上里在歷史長河中運行的脈絡。

 隴西河是青衣江上游的一條支流,它在上里一帶沖積形成一塊川西山區(qū)難得的河谷平原,良好的水系條件和河谷地帶肥沃的土地,加之擅長農(nóng)耕的最早的土著居民羌人的勤勞開墾,使這片土地自古為一方富庶之地。經(jīng)濟的發(fā)達自然帶來商賈的繁榮,于是很早的時候,沿隴西河每隔10里都建有場鎮(zhèn),所以除上里外,隴西河下游還有被稱為中里和下里的地方。

 上里因為它所處的特殊地理位置——東接名山、邛崍,西接蘆山、雅安,既是過去南絲路之路臨邛古道進入雅安的重要驛站,也是茶馬古道上重要的物資聚散地。上里古鎮(zhèn)最初叫羅繩,是取其驛站、關隘之意。

 恍如昨日,上里千百年來堆滿了名山的茶葉,邛崍的井鹽、竹器,康巴的馬匹,西藏的藥材、皮貨,以及異域各國的手工藝品、香料等特色物產(chǎn);這里有南來北往的商人們鼎沸的叫賣聲,馱著各種貨物的馬幫絡繹而來,又絡繹而去。

 老人們說,其實就在1949年前,這里的集市也是熱鬧非凡的,“隔三岔五就有一個街市,各地馬幫將帶來的貨物擺滿一街,還有各路戲班的戲劇和雜耍表演。那時間買貨的、采貨的、小食攤子、雜耍圈子等把上里堵得水泄不通,人聲鼎沸,騾馬嘶鳴,兩三里外都可聽見。”

 作為一方財源匯聚的寶地,上里古鎮(zhèn)也有地理交通上的先天不足,那就是背靠大山的上里,其東、南、西三方都為隴西河及其支流環(huán)繞,這就使得橋成為進入上里的必須選擇。但這種背山面水的營造選址,卻恰好符合了古人“負陰抱陽”的風水理念,風水學認為背山方有靠山,面水才能聚財。

 于是,上里的橋自然就成了通往這座聚寶盆的財路了,正所謂“橋通路通財路通,船來車來富貴來”。為了進出方便,貨運通達,上里多橋也就不足為怪了。

 民風交融 橋姿多彩

 史書記載,上里在漢以前曾是青衣羌的領地。青衣羌是古羌南遷的一個支系,在川西北高原、青海、甘肅等山高谷深、大江肆虐的地理環(huán)境里,他們練就了一身治水修橋筑堡的本領?!妒酚洝份d,羌人“冬則入蜀為傭”,打井修堰,建橋筑堡。舉世聞名的都江堰水利工程,自始至終都有羌人的參與,他們修筑橋梁的經(jīng)驗馳名中外。羌人建筑橋梁最早為結(jié)繩為橋,就地采用竹、麻、騰等植物拴結(jié)起來,連通彼岸,架成溜索之類。

 當南遷的青衣羌來到隴西河一帶時,相對于岷江上游群山雄峙、河谷深徹的險惡地理環(huán)境,這片河谷平原地勢舒緩,物產(chǎn)豐富。他們在這里養(yǎng)蠶桑,事農(nóng)耕,安居樂業(yè),逐漸聚族而居。那三面環(huán)水肥沃的上里壩子,因為灌溉的便利,加之他們先天的部族架橋手藝,自然成為定居的首眩

 今天的上里,青衣羌人生活的遺跡早已不存絲毫,但我仍固執(zhí)地認為,他們架橋的本領是這里成為其最初聚居點的一個重要原因,只是最初出現(xiàn)的橋或許只是橫跨兩岸的幾根原木、幾竿用竹子捆綁的竹排,甚至一根溜索而已。

 隨著漢時西南絲路的開通和不斷繁華,越來越多的漢人開始涌向上里,與之一同而來的則是當時先進的中原文化,其中也包括了技藝精湛的石雕文化,比如離上里不遠的古樸精美的高頤闕。建于漢建安十四年(公元209年)的高頤闕,是東漢益州太守高頤及其弟高實的墓闕,依漢制官員官至年俸2000石以上者,死后墓前要立闕。這座用紅砂石英巖石疊砌的墓闕,闕頂仿漢代木結(jié)構(gòu)建筑,闕身有三車導從,車前雕伍伯、騎吹、騎吏等馬車出行圖;闕上五層,浮雕內(nèi)容精美;闕前置肩生雙翅的“天祿”、“辟邪” 雌雄石獸各一。高頤闕鑿刻精美、內(nèi)涵深厚,為我國東漢石刻精品。

 我國的石橋約出現(xiàn)在春秋戰(zhàn)國時期,那時的石橋是石墩木梁式的,西漢進一步發(fā)展為石柱式石梁橋,到東漢時開始出現(xiàn)單跨石拱橋。建于隋朝大業(yè)年間的趙州橋則是當今世界上現(xiàn)存年代最早、保存最完善的敞肩石拱橋。上里的古橋也全為石橋,但此地山間易風化尤其遇水易軟化的紅砂巖,讓后人無法領略它的漢風宋韻。

 今天上里古鎮(zhèn)尚存的古橋建造年代最早的是清乾隆四十一年(公元1776年)修建的一座石拱橋。上里古橋形制上的豐富卻大大出乎人們的意料:石拱橋、石板橋、石墩子橋,單孔、多孔,不一而足,它們在隴西河上逐一排列開來,讓人目不暇接。

 上里橋的多樣或許與幾次大的移民活動有關。漢時曾遷楚民來青衣,明末清初湖廣填四川的移民浪潮就更是如此,移民們不僅在這些地方拓荒生息,更為與橋相依相存的上里帶來了豐富的橋文化——它們秉承古風,不少源自移民故里,或樸實如敦厚的漢子,或精巧如深閨的嬌娘,如美麗的項鏈鑲嵌在沿河兩岸,比之水鄉(xiāng)江南在視覺上的更具層次、更有內(nèi)涵。

 雙橋落彩虹

 上里古橋中最有特色的當數(shù)鎮(zhèn)東的高橋和鎮(zhèn)西的二仙橋,古詩中贊上里“雙橋落彩虹”中的“雙橋”就是指的這兩座橋。

 因為與臨邛古道相接,鎮(zhèn)東不僅橋多,且每一座都十分堅固實用。以建于清乾隆十四年的高橋為例,三卷拱架的橋梁堅實可承千鈞之力,之所以稱為“高橋”,乃是高離水面的橋身平坦寬闊,既保證了人流貨運的暢通,也保證了豐水季節(jié)的出入安全,它是古鎮(zhèn)過去最大的一座橋梁,是絲路驛道進入古鎮(zhèn)的主要通道。值得一提的是拱橋東西兩端的橋身之下還各建有一人行通道,橋上橋下皆可通行,被人譽為清代的立交橋。想當年高橋上面馬幫鈴響,橋下則人流如注,來往喧囂,古鎮(zhèn)的熱鬧和繁華,從這“立交橋”的架勢可窺一斑。

 鎮(zhèn)西的二仙橋除了通行的功能,更能體現(xiàn)出水墨上里的風韻。這座高卷拱單孔石橋,幾乎成為上里古鎮(zhèn)的地理坐標和標志性符號。二仙橋頭的碑文記載了其兩次被洪水沖毀三次重建的故事,民間流傳這樣的說法:清乾隆初年,先后兩次建成的石橋在建成之時即遭洪災而沖毀,有高人說這是隴西河里的孽龍在作怪。所以在清乾隆四十一年(公元1776年)再次建橋時,為永鎮(zhèn)惡龍,匠人們便在橋身兩側(cè)的石欄上分別刻上龍頭、龍尾,以示將龍壓在橋下,避免洪災發(fā)生。說來也怪,第三次建成后,二仙橋就再未發(fā)生洪水毀橋的災難。其實類似的傳說各地都有,它真實地反映出那時建橋的艱辛,也體現(xiàn)出匠人們的藝高膽大。

 再次到上里已是夏末秋初。我沿隴西河裸露的石灘溯水而上,弧線優(yōu)美的二仙橋再次闖入了我的視野。兩岸綠風浩蕩,長滿青苔和藤蔓的二仙橋倒映碧潭,猶如天造;及至登橋瞭望,藍天如洗,遠處天臺山群峰連綿,山脊猶如巨型臥佛,而合圍在古鎮(zhèn)之外的山頭則構(gòu)成十八羅漢齊拜觀音的吉像。如果追問二仙橋名稱的來歷,單看名稱,當然該是仙人所為。

 二仙橋究竟何人建造呢?地方志記載是當?shù)厥来倩碌臈罴页鲑Y修建的。當時,湖廣填四川中不斷涌來的移民,為了抵御土著居民的歧視和壓迫,大多聚族而居。隨著經(jīng)濟的日益繁榮,上里一帶大致分化出楊、韓、陳、許、張五大豪門家族,這樣,上里就成為臨邛古道上遠近聞名的“五家口”。

 五家各有特色。按照當?shù)亓鱾鞯恼f法,是“楊家的頂子,韓家的銀子,陳家的谷子,許家的女子,張家的錠子”。 所謂頂子,是說楊家詩書傳家,世代官宦;所謂銀子是說韓家世代經(jīng)商,積聚了大量錢財;谷子則是說陳家田產(chǎn)廣闊,糧食豐足;所謂女子則是說許家的女兒品貌雙全,勤勞善良,持家有方,各戶爭相聘娶;錠子(音)即拳頭,是說張家有習武傳統(tǒng),個個驍勇善斗。

 楊家在古鎮(zhèn)捐資修建了二仙橋,那其他幾家又該如何呢?人們都曾聽聞過不少舊時豪門彼此“斗富”的故事,比如西來古鎮(zhèn),東邊的劉家在街口上建了戲臺,樹上燈桿,使得場東熱鬧非凡;西邊的錢家就在場西頭也修了戲臺,樹了燈桿,并建了錢家龍門子。錢劉兩家斗富唱“對臺戲”的結(jié)果是,西來鎮(zhèn)的更加繁榮和日益擴大。

 上里古鎮(zhèn)也流傳著這樣的故事。陳家說能把糧食一筐挨一筐從陳家山擺到上里鎮(zhèn);韓家則夸耀說能把銀子一錠挨一錠從上里鎮(zhèn)擺到陳家山。這種“斗富”反映出過去豪門光耀祖宗、彰顯門庭的那么一種心態(tài),“斗富”或者“斗勢”,除了“不把錢當錢用”,也讓大眾們樂得看熱鬧。

 舊時的修橋補路不但積善行德,更能帶來一個家族的人丁昌盛。鎮(zhèn)東的高橋作為出入上里的主要通道為官府出資興建,鎮(zhèn)西的二仙橋為楊家修建,此外,或許其余的那些相對簡易的橋便都為民間所為,至于是否是五家豪門所建,到今天實在無所考證了。上里古橋的故事,就這樣沉落在它橋影漣漪的水墨里了,一種不知所以的惆悵,更多的是惆悵之外的素雅和恬淡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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